? 2022年聖誕節前，金明洙結束了為期21個月的服役生活。當天金爸金媽去接他回家，看著兒子堅毅成熟的臉，兩人既喜悅又欣慰。雖然休假期間也能回家，但短暫的相處並不能緩解兩老對兒子的思念，特別是金文洙在今年夏天也入伍之後，兩老膝下空虛，更是期待大兒子的回歸。看兒子四下環顧就知道他是在找素媛，“素媛本來要來的，昨天臨時被通知有個會議要到中央地方檢事廳，所以來不了了。下班後她會直接到家裏來。”

金明洙聽後微微有點失望。在部隊的歲月裏家人和李素媛是他最大的想念和支撐。累到快堅持不住的時候，想到他們似乎就有了力氣。最幸福的時候就是收到家人的信件，看著家人敘述生活日常和關心自己的話語，心頭的暖意久久難以消散。李素媛每次給他寫信的時候都會附帶著照片。因為部隊管得嚴，不能寄太多的照片，她就把照片印到信紙上。晴朗的天空、滿是食物的桌子、堆疊的文件，她用照片配以文字的方式向她展示自己的日常。信的最後，往往是一張她或者家人的照片，上面空出的位置告訴著他，他們在等他回來。

家人永遠是身在部隊的人永恒的話題，再深的矛盾在這裏就會變成思念。在滿是汗臭味的屋子裏，不管身上是否粘著泥土，讀信的時候，永遠是洗的幹幹凈凈的手和安靜的呼吸聲。他學到了很多，紀律、服從、付出，特別是跟戰友們交談後，他深刻地感覺到他之前真的只是一個什麽都不懂只知道唱歌演戲的孩子，家庭的責任、工蟻般日覆一日的工作可以把一個鐵錚錚的大男人壓的痛哭失聲。聽著戰友們的訴說，他覺得他真的為家人和李素媛做的太少了，他急切地想要為他們做些什麽。現在他回來了，今後的日子他會努力承擔起家庭的責任的。

中午吃飯的時候李素媛打了個電話給金媽媽，想問問他們是不是到家了。沒想到接電話的就是金明洙。“素媛”“明洙……你們到家了麽？”“剛到，正準備吃飯。你吃了麽？”“剛吃完”李素媛一時不知道說什麽，類似有點近鄉情怯的感覺。“工作忙麽？”“恩，上午的會議結束了，下午得先跟部長匯報一下會議內容，然後還有案子要到警視廳去。”“好多事啊，累麽？”“還好，習慣了。”她頓了頓說：“今天剛到家，好好跟伯母伯父說說話，文洙入伍後兩老挺孤單的，我也不能經常過去陪他們。”“恩，我知道。”“那我們晚上回去再聊吧”“恩”掛完電話，李素媛嘆了口氣，她想金明洙也感覺到了兩人的無言，兩年的時間雖然寫信聯絡但言語間還是變得生疏了點。就像網上聊的熱絡，什麽都能聊、什麽都一清二楚，但下了線卻不知道說什麽。

李素媛按響門鈴打開門進去，出來迎接的是金明洙。相似的情景卻沒有當時纏綿的甜蜜，帶著些許尷尬。李素媛看著面前的金明洙，兩年的兵營歷練，他黑了很多，輪廓也深了，不同於之間休假見面時的疲憊和消瘦，精神不錯。更重要的是他入伍前些許的天真完全消失徹底變成了成熟男人的器宇軒昂。在金明洙的眼中，李素媛還是之前的樣子，歲月格外珍視她，她依舊清麗溫婉，如果說有變化的話，只能說她的氣質更加沈穩，職業賦予正氣更加多了。覆雜的情緒在金明洙的心中翻騰，脹脹的，幾息之間，只剩下思念成真的喜悅，他上前抱住李素媛，“我回來了！”“恩！”金明洙嗅著李素媛身上味道，李素媛不喜歡用香水，身上並不會有任何香味，但金明洙就是覺得她身上有著山林間清新的味道。靜靜地抱著思念的人，金明洙有著歲月靜好的感覺。

過了一會，金明洙松開李素媛，“進去吧！媽媽在廚房呢！”兩人進了屋子，李素媛很自然地脫下外套掛在門口的衣架上，挽起袖子往廚房走，沒一會廚房就響起了細碎的說話聲。金明洙看著李素媛這一系列的舉動，嘴角不由自主揚起溫暖的笑意，他坐回沙發上繼續跟金爸爸聊起之前的話題。

飯前，金明洙和金爸爸坐在餐桌旁，金媽媽把菜擺出來，李素媛在廚房幫忙盛湯。菜快擺好的時候，金明洙看到李素媛面前沒有放辣螃蟹湯，順手要把自己面前的推過去，卻見李素媛端著一碗大醬湯坐下來，手上一頓。看到這一幕的金爸爸，幹咳一下和自家老伴對視了一眼，金媽媽招呼金明洙：“明洙，快嘗嘗我的手藝有沒有退步？年紀大了，嘗不出味道了，最近做菜不是太鹹就是太淡，你爸爸都抱怨過好多次了。”金明洙怎麽可能不知道媽媽是在轉移註意力，他笑著回應“一定好好吃，我想念媽媽的手藝很久了”，心中的疑惑仍在。

除卻飯前那一幕，在溫馨的氛圍中金明洙吃得特別滿足，吃完還打了個飽嗝，讓金媽媽笑著拍了他一下：“這孩子，今後有的吃呢，不差這一頓。”金明洙嘿嘿傻笑。飯後幫著收拾桌子後，金明洙就被推出了餐廳。沒一會金媽媽端著水果出來，金爸爸隨口問了句：“這麽快就收拾好了？”“素媛在收拾，她說她一個人速度快，讓我出來休息。”“你還真好意思，孩子工作了一天，肯定累了。”“你什麽意思，是說我不體貼孩子嗎？那是素媛孝順我，非要我出來的。”“那你也不能就這麽出來呀！”“那你要做怎樣？杵在那當木樁子嗎？”“就你那體型，還木樁子？啤酒桶吧？”“你……”

眼見兩老要吵起來，金明洙趕緊對他媽媽說：“媽媽，我想吃你削的蘋果。”一聽兒子要吃蘋果，金媽媽也懶得跟自己老頭爭，趕緊拿起一個削。“好好，給你削個大的。”成功解除危險的金明洙舒了口氣。

想到飯前的事，金明洙向金媽媽求解：“媽媽，今天的辣螃蟹湯做的不夠麽？”“沒，做了老大一鍋呢！”說完，金媽媽立馬反應過來金明洙想問什麽，回身看了一眼廚房，小聲告訴金明洙：“素媛不能吃螃蟹。”“怎麽會？以前我們還一起去吃過醬螃蟹呢！”雖然因為不喜歡生食，吃的不多，但還是能吃的。“是今年開始。過年的時候，素媛得了重感冒好不容易才好，後來工作又忙，好像是身體變差的原因，突然就對螃蟹過敏了。”金媽媽把削好的蘋果遞給金明洙，他卻沒有接，於是轉手給了身邊的老伴。“那天吃完飯她突然上吐下瀉，臉上紅成一片，肚子疼的腰都直不起來，把我們都嚇壞了。送到醫院，醫生說是過敏反應。醫生說身體差的話的確會突然敏感起來，對一些之前不過敏的東西過敏的。沒什麽問題，不碰就行。體質變好了，說不定就不過敏了。”

聽到金媽媽的話，金明洙垂下了眼睛：“她沒有告訴我！”“素媛是怕你擔心，而且你在部隊，知道了也做不了什麽。別太放在心上啊！”金媽媽安慰著金明洙，不知道是不是分開兩年的原因，這次回來她覺得兒子對素媛有點患得患失起來，束手束腳的。中午打電話也是，沒說幾句就掛了，白白浪費了她創造的機會。經過那麽長時間，她早就把素媛當家人，可不希望兒子因為這點小事介懷，影響感情。“恩”金明洙面上答應，但心裏的焦慮卻止不住。他錯過了太多，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追上。

晚上兩人一起回家，車上兩人圍繞著廣播裏播放的新近熱門歌曲聊的不錯。回到家，看著跟他走之前沒太多變化的家，他有了這就是我家的感覺。不管經過多長時間，它還是那樣等待著他進門，熟悉的屋子，身邊不變的人。李素媛換了家居服出來，看金明洙一臉百感交集地在屋裏轉悠，失笑：“幹嘛這樣，不認識自己家了？”她環顧了一下，“沒什麽變化呀！哦，我換了窗簾。”從湖藍色變成了銀綠色。“恩，沒變化。”金明洙往沙發上一倒，順手抱過靠枕，長嘆一聲：“還是家裏好！”臉上呆呆傻傻的笑容讓李素媛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好了，趕緊去洗漱，早點休息吧！”說著自己往書房走，“我還有工作要做，就不管你啦！”金明洙在沙發上蹭著，甩甩手，意思是去吧，讓我自己享受一下。蹭了一會，他回到房間，在衣櫥原來的地方找到疊好的衣服，拿出來，高高興興地像孩子一樣蹦著去洗澡了。

洗完澡像懶漢一樣窩在沙發上看了會電視、玩了會手機，發現時間已經快十二點了，李素媛還在書房工作。關掉電視，他站起身準備去叫她早點休息，卻見李素媛從書房端著水杯出來往廚房走，似乎要去倒水。他跟上去走進廚房，李素媛已經倒了杯水，側著身靠在冰箱門上喝。他開口問：“工作完成了？”“啪”李素媛手中的水杯掉在地上，碎片飛濺，李素媛臉上一瞬間的表情被一直金明洙捕捉到。那是突然發現有人的驚訝，伴隨著輕微的一震。金明洙感覺有把刀劃開了自己的心臟，劇烈的疼痛迸發。疼痛席卷了他的身體和大腦，他保持的呆立的姿勢看著反應過來的李素媛迅速拿起抹布蹲下身體清理地上的碎片和水跡、將包著碎片的抹布扔進垃圾箱、從櫃子裏拿出新的抹布繼續清理。

廚房裏的空氣似乎凝滯了，李素媛清理的動作慢慢停了，她擡起頭看著俯視她的金明洙，頭頂的燈光讓他的臉藏於昏暗中看不真切，但濃烈的傷痛清楚地傳遞著。李素媛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想工作太入神了所以被嚇著？兩年前再怎麽沈浸於工作，金明洙來到身邊她還是自然地對他回應。因為習慣了家裏只有一個人，所以沒有意識到多了個人？這是他們兩個人的家，知道金明洙退伍的時間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早就應該意識到並做好家裏會重新變為兩個人的心裏準備。

李素媛放下手中的抹布，走向金明洙，伸手抱住他，感覺到對方僵硬的身體慢慢松下來，她開口：“我……”話剛出口就被打斷，金明洙緊緊抱著李素媛，幹澀的聲音從他嘴裏發出來帶著渴望確定的意味：“你只是太入神了，對不對？”幾秒的無聲，李素媛悶悶的聲音從他的胸前傳來：“恩”。得到這樣的答案，金明洙心中的傷口似乎開始合上。他告訴自己，沒關系，一時的不習慣沒關系的，今後我會努力讓你重新習慣有我的存在，你的身邊本該有我。

兩人自動略去了之前的意外，金明洙接手把地上清理幹凈，李素媛則回到書房把處理好的文件整理到包裏，關上電腦，回房間拿了衣服就去洗澡了。金明洙回到房間聽著衛生間隱約傳出的水聲，坐在床上發起了呆。在部隊的時候坐到床上就會睡著，根本沒力氣發呆，兩年前這個時候他一般是看手機回覆粉絲或者玩會游戲，但現在他都不想幹。

直到李素媛擦著頭發走進來，金明洙才結束思緒的飄蕩。“看會書再睡？”“恩”李素媛洗完頭很少直接吹幹，只會用毛巾擦到半幹，然後找本書看，等它自然幹了再睡。這還是跟金明洙住一起後養成的習慣，因為他說直接吹幹容易損傷發質。

心不在焉地看著荒野求生的小說，感覺金明洙的手指撥動著她半幹的頭發，加快頭發幹的速度。李素媛剛開始適應晾頭發時，總嫌幹的慢，就死命撥動想讓它快點幹，金明洙嘲笑了她一番後，就在她看書的時候幫她縷著。雖然第二天李素媛總抱怨他肯定趁她不註意扯她頭發了，否則枕頭上怎麽會有那麽多掉下來的頭發，然後金明洙會否認，說她自己掉的，還恐嚇她說掉頭發多了老了會變禿頭，李素媛會邊喊著“讓你也變禿頭”邊狠狠地揪他的頭發。下次碰到李素媛晾頭發他還這麽幹。

有些習慣並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改變，只是變成了習慣就不會去註意了而已。

感覺手中的發絲徹底幹了，金明洙說了聲“好了，睡吧”就先躺了下去。李素媛合上書本，關上燈，也躺到了床上，一雙手臂環上來，將她攬進懷裏。李素媛克制住一時的不習慣，調整了下姿勢，閉上眼睛。忙碌了一天的李素媛很快陷入了沈睡，身後的金明洙聽著耳邊清淺的呼吸聲，也閉上了眼睛，睡覺。漫長的一天終於過去，明天將是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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